近日，美国媒体披露，美国国内收入局对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纳税申报表进行税务审计后，怀疑其利用激进的财务手段重复扣除了芝加哥大厦项目的巨额亏损。

这位极具争议的美国前总统如果在这起持续数年的税务审计中“败阵”，或将面临上亿美元的税单。

摩天大厦的巨额损失

芝加哥大厦（Chicago tower），坐落在芝加哥河畔，是美国伊利诺伊州芝加哥市的地标建筑之一。这座高达92层的摩天大楼是特朗普最高的一个建设项目，也是最后一个重大建设项目。

2001年，特朗普购买了当时《芝加哥太阳时报》所在地块和建筑，并宣布将打造全球最高大楼。然而，两年后他公布了一个较为朴素的建楼方案，包括486套住宅和339套酒店公寓。

根据最初的计划，芝加哥大厦将在2007年完成施工，总预算为6.5亿美元。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该项目的成本估算逐步增加。除自有资金外，特朗普为项目融资7.7亿美元，其中6.4亿美元来自德意志银行，1.3亿美元来自堡垒投资集团。

特朗普计划在2008年5月贷款到期时出售825套公寓，以偿还贷款。然而，截至贷款到期之时，仅售出了133套公寓，完工时间也推迟到2009年。因此，特朗普向贷款方提出了延期6个月还款的申请，并获得批准。

但2008年的夏天，在金融危机的笼罩之下，芝加哥大厦的销售未能回暖。当特朗普于9月再次申请延期还款时，遭到贷方的拒绝。

两个月后，特朗普并未偿还贷款，甚至将贷款方告上法庭。他将金融危机描述为一场灾难，就像洪水或飓风一样，属于贷款协议中“不可抗力”条款所覆盖的范围。因此，他认为可以无限期推迟偿还贷款。特朗普甚至指控德意志银行及其同行“制造了当前的金融危机”，并索偿30亿美元。

当时，特朗普已经以公寓销售收入偿还了9900万美元的贷款，但仍需更多资金来完成芝加哥项目的建造。由于销售金额远不及预期和高额的负债，特朗普表示，他对于公寓酒店大楼的投资符合税法对于“无价值”的定义，进而申报了“无价值”投资损失扣除。

一项损失双重扣除

所谓“无价值”投资损失扣除，是指美国税法允许纳税人扣除预估投资损失的一种制度安排。30年前，美国联邦法院作出裁定，认为可以基于所有者的意见判定一家公司是否满足“无价值”的定义，所有者在扣除“无价值”投资损失后，依然可以保留“无价值”的公司及其资产。这一模糊的裁定为税务律师留出了操作空间。

特朗普将芝加哥项目认定为“无价值”后，于2008年纳税申报时第一次申请了对芝加哥项目的损失扣除。

特朗普在2008年的纳税申报表中申报了6.97亿美元的经营亏损。申报资料并没有显示亏损的来源，但根据美国媒体以及税务专家联合计算得到的结果，“无价值”的芝加哥项目亏损扣除额可能高达6.51亿美元，包括特朗普个人投入的资金9400万美元和当年申报的贷款余额5.57亿美元。

根据美国税法，企业所有者当年的利润不足以弥补损失的，未弥补的损失可以结转至以后年度扣除。在接下来的几年，特朗普的部分企业依然亏损，但他从真人秀节目《学徒》和代言活动中取得的收入却十分可观，2009年为3330万美元，2010年为4460万美元，2011年为5130万美元，因此，芝加哥项目结转至以后年度扣除的损失对特朗普来说具有很大的节税价值。

但税务专家认为，在投资结果尚未明晰时，将借入资金申报“无价值”扣除是最难获得认可的一种损失扣除形式。而特朗普大部分损失扣除都采用了这种激进的方式。

第二次对芝加哥项目的损失进行扣除发生在2010年以后。据报道，芝加哥项目一直未能售出的酒店公寓有100多套，项目全部销售额仅7.27亿美元，远低于8.59亿美元的成本。2010年，特朗普将持有芝加哥大厦的企业实体转移至一家合伙企业名下，并将部分其他业务（包括特朗普的几个高尔夫球场）同样转入该合伙企业。这一系列的组织架构调整没有明显的商业目的，但将芝加哥项目与其他项目的财务合并，芝加哥项目的亏损则可以用于抵销其他项目的盈利。从2011年到2020年，特朗普又申报了1.68亿美元该项目的额外损失。

这些额外的损失可以抵销特朗普在娱乐行业所赚取的利润，以及冲抵后期因债务豁免确认的收入，从而降低了应纳税额。从2010年开始，芝加哥项目贷款人同意免除其中2.7亿美元的债务，但得益于奥巴马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刺激法案中的一项规定，特朗普债务豁免收入可以延迟到2014年开始申报，并分5年计入申报表。

综合以上因素，直到2018年，特朗普的所得税申报表才首次出现“扭亏为盈”，但实际缴纳的所得税依然很低，仅190万美元。

重复扣除遭税务审计

美国国内收入局对特朗普的审计主要是针对其在2010年的合并交易，目前尚不清楚国内收入局从何时开始质疑该项交易，但双方之间的争议在特朗普担任总统期间开始升级。

2016年美国总统竞选期间，特朗普以长期审计为由，拒绝公布自己的纳税申报表。

2019年，美国国内收入局公布了一份技术建议备忘录，解释了其在该案件中的立场，但在备忘录中并未明确纳税人姓名，仅以“A”作为代称。据悉，美国国内收入局的此类备忘录主要记录法律规定不明确的案件，需要经过国内收入局高级律师的审查，且每年的案件数量极少。2019年仅制作了3份此类备忘录，备忘录公开时删除了纳税人的信息。部分专业人士撰写了相关论文，探讨这份备忘录对其他纳税人的意义和影响，但没有人指出其中的纳税人是时任美国总统。一些美国媒体将备忘录中的事实与特朗普纳税申报表以及其他信息进行了匹配，并确定这份备忘录与特朗普相关。

这份长达20页的备忘录充满了脚注、计算和对各种法规的引用，但美国国内收入局在其中的核心立场只有一个，即：特朗普2010年将芝加哥项目并入合伙企业以后的损失扣除违反了一项旨在防止双重损失扣除的法律，芝加哥项目已经在“无价值”投资损失中全额扣除。

2022年12月，美国国会联合税收委员会在一份关于国内收入局对特朗普的审计工作报告中，未加解释地提到了芝加哥案件中存在争议的税法部分。这是关于芝加哥项目审计案件的唯一一项公开线索，它证实了审计仍在进行中，且可能会影响特朗普数年的纳税申报表。

有专家分析称，如果美国国内收入局能够获得最终胜利，特朗普则需要调减1.46亿美元的损失，并调增2.18亿美元的收入，合计增加3.64亿美元的应纳税所得额，产生超过1亿美元的应纳税款。

让税务专家倍感困惑的是，美国国内收入局并未对2008年“无价值”扣除进行审计。部分人士猜测，人员配备不足的国内收入局是在追诉期过后才意识到特朗普的所作所为。巴尔的摩大学法学教授、合伙企业税收专家沃尔特·施维德茨基则认为，国会需要从根本上改变“无价值”扣除的规则。

针对媒体的披露，特朗普的总统竞选团队以特朗普儿子埃里克·特朗普的名义发布声明称：“国内收入局的调查在几年前就解决了，因为我父亲参加竞选才重新提起，我们对自己的立场充满信心。”

——来源：2024年5月27日，中国税务报，第7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