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兰小欢的《置身事内：中国政府与经济发展》一书，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上，以地方政府投融资为主线，结合生动的案例介绍了过去几十年地方政府实施经济治理的方式。通过阅读，对那些困扰笔者的问题，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1994年分税制改革后，出现了地方政府依靠出让土地使用权的收入来维持地方财政支出的“土地财政”问题。作者分析认为，仅靠“土地财政”并不足以撬动飞速的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这里土地真正的力量在于以土地为抵押而撬动的银行信贷与其他各路资金。“土地财政”一旦嫁接资本市场，加上杠杆，就成了“土地金融”，在推动经济飞速扩张的同时，也使地方政府债务风险加大。

当土地财政手段进入瓶颈期，大力招商引资成为地方政府的着力方向。书中“政府与经济发展”一章介绍了地方政府间招商引资的竞争。为了吸引更多的企业和资金流入本地区，一些地方政府通过降低企业税负、提供税收优惠、给予“财政奖励”等手段，增加企业在本地区的投资意愿。2021年审计署发布的《国务院关于2020年度中央预算执行和其他财政收支的审计工作报告》指出，有15个省市以财政奖励等名义返还各类税款达238.73亿元，返还比例大多为当地地方分成收入的90%以上。

近年来，财政部、税务总局共同成立工作专班，建立协同工作机制，以整改违规返还税收收入等问题为重点，在全国范围内组织开展整治财政收入虚假问题专项行动。系统梳理违规返还税款、异地引税、先征后返等虚假收入典型问题，推动地方财税部门自查复查、整改问责、建章立制。组成多个联合调研组，重点就违规返还车船税、个人所得税、增值税等问题，分赴海南、福建、浙江、山东、安徽等地调研。深入分析问题根源，研究完善政策措施，并严肃追责问责，通报典型案例，加强警示教育。各地税务机关通过积极与地方政府沟通，强调税务机关组织收入原则，并说明以“财政奖励”违规返税的违法性与危害性，争取地方政府的理解和支持。

书中指出，“地方政府不只提供公共服务，也深度参与生产和分配。若无视这种现实、直接套用主流经济学中有限政府的逻辑，容易在分析中国问题时产生扭曲和误解”。在我国市场化改革中，一些计划经济时代政府干预特点的延续，带来个别地方重视经济、忽视民生的路径依赖。在市场机制尚不完善的情况下，政府可以作为补充动员和调配资源，为建设和完善市场经济争取时间。但当市场机制已经相对成熟，政府应适时改变自己的角色定位，降低政府投资支出，加大民生支出，从生产型政府转向服务型政府。这一转变是契合发展经济学一般视角的。

作为税务干部，置身事内，既要站在地方角度优化营商环境，为区域发展贡献税务力量，更要站在税务机关角度，坚决落实税收法定。建议不断优化地方考核指标，避免国内生产总值和招商引资指标简单数据化，从而抑制虚收空转冲动；同时，加大对违规返税的问责力度，将“财政奖励”涉及的具体企业、金额、事由纳入政府主动公开内容，接受社会各界监督。

（作者单位：国家税务总局北京市燕山地区税务局）

——来源：2023年07月19日《中国税务报》版次：08        作者：郜中凯